美国钢铁工业平稳度“峰”对我国有哪些启示?
发布时间:2024-10-17 10:46:12 浏览:96
钢铁工业是一个国家的经济根基,是一国现代化、工业化的象征。纵观目前已完成工业化的美国、日本、欧洲发达国家,无一不曾是全球钢铁生产前十位的大国,英国、美国、德国(前西德)、前苏联、日本都曾坐上全球粗钢产量“头把交椅”,目前依然在全球钢铁生产领域占有一席之地。法国、意大利等发达国家,也曾是全球前十的粗钢生产国,其现阶段的钢铁冶金技术依然处于行业领先位置。
2020年,我国粗钢产量创10.65亿吨的峰值记录,之后连续3年小幅震荡但依旧保持在10亿吨以上的水平。2024年,我国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累计利润已连续8个月为负。今后,如何应对峰值区间挑战,解决行业由大转强的问题?也许,作为雄踞全球首位数十年的经济体,美国钢铁行业的发展历程能够给我国提供更多的思考和借鉴。
美国钢铁工业发展历程简述
美国自1860年有粗钢产量记录迄今,已有160余年的历史。“南北战争”结束后的1867年—1868年,安德鲁·卡内基引入转炉和平炉炼钢法,美国也由此正式开始了近现代钢铁工业的发展和大规模工业化进程。1886年,美国粗钢产量达到260万吨,首次超过英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粗钢生产国。1890年,美国粗钢产量首次突破400万吨并开始领跑全球,直至1971年被前苏联所超越,历时80余年。而美国正式退出全球粗钢产量“前三甲”行列的时间是2015年,但直至2023年,美国仍以8140万吨粗钢产量列全球第4位。
钢铁行业的快速发展支撑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完成了由一个农村化国家向以城市化为主的经济结构的转变,而其大规模工业化也刺激了该国钢铁行业的快速发展。上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对钢铁的巨大需求更是强有力地拉动了美国钢铁业的发展。1919年,美国粗钢产量全球占比首次超过60%,而1945年的美国粗钢产量占比更是达到63.9%的历史最高纪录。1973年,美国粗钢产量创下该国1.3681亿吨的最高纪录。
历史数据显示,1953年—1981年,美国几乎独享全球粗钢产量“亿吨俱乐部”长达28年,这也是美国钢铁行业的绝对峰值区间。1981年后,随着美国逐渐完成工业化,粗钢需求量下降,美国粗钢产量逐渐向下滑落,最低至次贷危机影响下2009年的5819.2万吨,但1981年—2023年(42年)总体依旧保持了8700万吨左右的年产粗钢水平。
当前,美国钢铁工业已经度过了粗钢产量峰值区,其退出粗钢峰值区或以8600万吨粗钢为标志,即自2016年后,这一数值相当于美国粗钢产量峰值区均值的79%。
纵观整个美国钢铁工业自1871年开始有连续粗钢产量记录以来至2023年150余年的整体发展历程:1871年,美国粗钢产量全球占比不足9.8%;2003年,美国粗钢产量数据重新回落至9.7%左右,此后占比逐年下降,至2023年,美国粗钢产量全球占比仅为4.3%,完成了150余年“潮起潮落”的轮回。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已经完成粗钢产量峰值区间运行,到达平稳运行阶段。
美国面对钢产量峰值问题的措施与方法
经梳理,笔者发现,美国钢铁工业面对粗钢产量峰值问题的措施与方法主要有如下几条:
第一,两次世界大战的“渔利”说明钢铁对国家经济与安全的重要性。自人类进入铁器时代以来,钢铁始终为战争所必需。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作为远离主战场的“大后方”,可以从容开展钢铁生产,使得粗钢产量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节节攀升,而且美国还在战后向各参战国大量输出以钢材为载体的工业制成品,获取高额回报。二战后,美国又先后发动了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战争带来的对钢铁产品需求的增加,延长了其粗钢峰值区间,减小了粗钢产量下行压力对经济的影响。
第二,国家政策的有力干预是美国钢铁工业的“抗衰阻尼”。二战后,“大发战争财”的美国迎来其经济发展的“黄金三十年”。在此期间,借助美元与黄金挂钩、科技的优势和盟友间的力量,美国经济迅速发展并领跑全球。经济的增长刺激了钢铁消费,并拉动钢铁企业生产的积极性。1973年,美国粗钢产量达峰后(1.369亿吨),美国钢铁行业同样受到大规模的产能过剩、需求下行、工会活动带来的成本上升等问题。面对这些问题,美国政府对内利用资本力量推动“大鱼吃小鱼”,对外利用反倾销法案等手段和措施,对威胁到美国钢铁行业的其他国家(地区)钢铁产品征收歧视性保护关税,保护其国内钢铁市场运行稳定,打压受制裁国的发展。自那时起,无论是日本、德国(前西德)还是之后的欧盟、中国,都曾多次受到美国不同程度的打压和干扰。其实,早在19世纪,美国就曾利用关税壁垒等措施,有效保护和扶植了卡内基钢铁公司等一大批美国骨干钢铁企业。
同时,我们必须注意到,美国是建立在汽车和钢材基础上的国家,其国内对钢铁有着可观的需求。数据显示,1970年,美国粗钢产量达到1.19亿吨时,当年还净进口钢材124万吨,如果按此比例计算,相当于2023年我国生产10.19亿吨粗钢的同时,还净进口了1000万吨以上的钢材。这充分反映了美国在其经济增长期间对钢材的巨大需求,以及在实施反倾销及关税壁垒时,其国内需求能够有效支撑该国钢铁的生产而不至于产生较大的供需矛盾。正是在美国政府保护政策的干预下,美国钢铁工业粗钢产量得以在峰值区间超长时间延续。美国钢铁工业这种“以延长粗钢峰值区间减缓粗钢产量峰值后的剧烈震荡”的做法,大大增强了美国钢铁行业的“抗衰阻尼”。
第三,“大浪淘沙”下的有效整合增强了钢铁企业市场竞争能力。19世纪70年代,美国在五大湖附近集中了近千家钢铁企业。作为近现代美国钢铁工业的奠基人安德鲁·卡内基,1901年,在当时美国政府的支持下,利用资本力量,以卡内基钢铁公司为基础,整合了几十家钢铁企业,成立了美国钢铁公司(USSTEEL)。美国钢铁公司是美国最大的钢铁跨国企业,一度占据了美国粗钢产量的65%,产品覆盖绝大部分钢铁品种。截至目前,美国钢铁公司依旧是美国钢铁市场和钢铁原料市场的寡头之一。
长期以来,美国通过资本的力量,推动其国内钢铁企业合并与兼并重组,不断逼迫落后产能或小规模产能退出市场,从而逐渐形成其国内钢铁行业的寡头竞争格局。各寡头企业在局部细分市场形成高度集中的份额,避免了同质、激烈竞争,不断巩固和增强了美国钢铁企业参与国际竞争的能力。经过多年多次的兼并重组,目前美国钢铁行业已经形成了以美国钢铁公司(USSteel)、纽科钢铁公司(Nucor)、克利夫兰-克里夫斯公司(Cleveland-Cliffs)、钢动态公司(SteelDynamics)、安赛乐米塔尔(美国)(AccelorMIttalUSA)公司等少数企业为龙头的寡头垄断格局。2023年,上述5家企业的粗钢合计产量约7500万吨,占当年美国粗钢总产量(8140万吨)的92%以上。经过多年的“大浪淘沙”,美国钢铁行业用了百余年时间,有效扶植和培育了具备足够市场竞争能力的寡头企业,继而优化了美国国内钢铁市场的竞争秩序,保障了美国在其发展的各个时期经济与国家安全所需的钢材供应。
第四,先进管理体制叠加领先的信息科技水平确保美国钢铁行业保持竞争力。在美国钢铁工业早期发展阶段,美国从英国大量引进当时处于先进水平的炼焦技术、热风炉、平炉炼钢以及型材、涂镀工艺,并以其为基础加以发展、创新,使其粗钢产量一举超越英国居全球首位。上世纪中叶,伴随着世界首台计算机的产生和计算机网络乃至互联网的诞生,美国将其在电子、信息、科技上的优势应用于钢铁行业。技术领先在支撑美国完成工业化的同时,也支撑了美国钢铁工业平稳完成峰值运行。美国“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内基就是第一个在钢铁加工中充分利用新技术打造规模经济优势的企业家。也正是新技术的应用才使美国钢铁公司(USSTEEL)一度成为世界最大的工业公司。虽然美国一度将经济发展的重点由钢铁行业转向高新技术、服务等其他产业,但其鼓励国内钢铁企业进行技术改造升级、鼓励科技研发的宗旨从未改变,尤其是近年来,在“制造业回国”的呼声中,美国国内对钢铁行业的关注度再次提升。正是源于对创新和技术研发的高度重视,美国钢铁行业才得以在发展的不同时期都获得足够的行业竞争力和国际市场话语权。
对我国钢铁发展的启示
综合以上分析,美国应该是目前全球寥寥可数的度过粗钢峰值区的国家。美国160余年的近现代钢铁工业发展历程为刚刚进入粗钢产量峰值区间,并正大踏步迈向高质量发展的中国钢铁工业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一是国家在钢铁行业不同发展阶段的针对性政策是行业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钢铁行业是国家经济发展与国家安全的基石。纵观人类近现代发展史,世界上没有一个时期、一个国家可以脱离钢铁工业而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虽然美国政府在某些时段也更加看重其他行业对其经济的带动作用,但其对钢铁行业的关注度从未降低,在不同历史发展阶段都提供了关键且必要的保护。昔日美国“钢都”底特律已显破败,而美国钢铁工业依然“矍铄”。应该说,美国钢铁行业自登上全球粗钢产量首位至今的近140年尤其是在粗钢产量达峰后的50余年时间内“毫无衰退”的最主要原因,就在于美国国家政府的针对性政策干预。对我国而言,国家应在粗钢产量刚刚达峰和钢铁工业迈向高质量发展之际,制定基于国家层面的、统一的、长期合理的产业政策和细致周密的市场监测体系。一旦钢铁行业受到市场干扰和冲击,迅速做出反应,采取必要的严格的保护措施,确保钢铁行业长期健康发展。
二是有效兼并重组是提高行业集中度和规模效应的必然途径。从美国钢铁行业的发展情况并参考日本等其他国家的数据可以看出,在完成工业化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其国内排名前3位或者前5位钢铁企业的粗钢产量占比极高,行业形成极高的寡头垄断格局,一定程度上有利于行业的规模化发展和差异化经营,提高企业在全球整体市场的竞争能力。反观我国钢铁行业的竞争格局,即便已经拥有中国宝武这样年产粗钢1.3亿吨以上的国际巨无霸型钢铁企业,但列入钢协统计的重点国有钢铁企业的粗钢产量仅占全国总量的不足四成;列入世界钢协2023年全球TOP10的钢铁企业中,中国企业就占据了六席,而这6家钢铁企业的粗钢产量之和只占2023年中国粗钢产量的33%。“群雄逐鹿”的竞争格局并不利于我国钢铁行业进入产量峰值区间后的健康发展,“各自为政”的发展思路难以在面对严峻市场问题时统一行动。因此,建议国家考虑设立必要的钢铁行业兼并重组发展资金,通过有吸引力的政策,鼓励钢铁企业横向重组和产业链企业纵向兼并,大力提高我国钢铁行业集中度,增强企业竞争力。
三是持续的科研投入和技术革新是提高行业企业市场竞争力的关键之举。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放眼全球发达国家的钢铁企业,无一不是行业先进技术、管理创新的领先者或领跑者。德国的蒂森克虏伯、意大利的达涅利、日本的新日铁铸金、总部设在比利时的安赛乐米塔尔,无一不是钢铁行业某一领域的领军人物。虽然近年来我国钢铁行业通过引进、吸收及改良、创新,科技水平和生产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在钢铁行业的某些领域,如某些高端精品钢、特殊用途钢的冶炼工艺等方面,我国的技术和装备水平依然落后发达国家“一个或多个身位”。因此,作为全球最大的粗钢生产国,我们更需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建议国家相关部门建立适合中国国情的钢铁工业科技发展资金,以发展钢铁行业新质生产力为契机,全力加快产业结构优化调整,加强技术研发与创新,积极参与和适应因技术创新带来的企业经营变革,保证我国钢铁企业市场竞争能力的可持续提升。
四是粗钢产量峰值区“道阻且长”,必须充分准备、久久为功。美国自粗钢产量达峰至度过产量峰值区间的持续时间(1973年—2016年)超过40年,而自美国超越英国成为全球最大粗钢生产国至度过峰值区间的时间(1886年—2016年)更长,为140年。基于以上理由,可以推断,在未来至2050年乃至更长一段时间内,我国粗钢产量都将保持绝对的高水平。在此期间,我国还会面临“双碳”和其他不可预测因素的影响。同时,我国国内经济的高质量转型发展也将改变原有经济发展“三驾马车”对钢材需求的格局,供需矛盾将愈发严重。我国跨越粗钢产量峰值区间“道阻且长”,因此,建议国家相关管理部门必须做好长远打算、久久为功,确保我国钢铁行业未来长期高质量发展。
钢铁工业在国家经济发展、国家安全方面依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从目前来看,中国粗钢产量尚处于峰值区间,但这绝不意味着中国钢铁行业发展见顶。相反,我们有理由相信,在科技支撑下的中国钢铁工业将依然朝气蓬勃,对钢铁行业的调整必须从多方面、多角度入手,通过发展新质生产力,确保我国钢铁企业在钢铁工业高质量发展的新征程上取得更加出色的成绩。
来源:中国冶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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