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9日下午,中国物资再生协会会长许军祥从南昌出差刚刚返回北京,鞍马未卸,就赶到约定的采访地点,就当前中国再生资源行业现状、企业诉求以及政策建议接受了本刊记者的专访。
杜绝劣币驱逐良币
生态环境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生态文明建设,强调要把生态文明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
变废为宝,资源再生。对于中国再生资源行业来说,广大企业正是生态文明、循环经济的捍卫者和主力军。然而,在现实中,再生资源企业正面临着深深的纠结和不安。
以报废汽车拆解行业为例,随着汽车行业的飞速发展,报废汽车的数量也在快速增加,报废汽车拆解企业应运而生。正规的拆解企业需要合规的场地、环境影响评价、专业设备和专业人员,生产过程严格监控,随着环保监控的日益严格,一些企业已与环保部门实时在线联网监测,生产操作必须符合环保的各项要求。
但是,非法汽车拆解小作坊星罗棋布。“他们随便找一块空地就可以拆解汽车,不需要环评,不需要投入很多,在拆解过程中,报废汽车里的废机油、电瓶里的废酸等污染物随意排放,渗漏到土地中,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非常严重。”
在调研中,多家正规的报废汽车拆解企业负责人对许军祥连连诉苦,说他们被非法拆解冲击很大,收车困难,负担着场租、税收、环保设施运行成本,所剩利润无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平等竞争,非法汽车拆解没有税收、没有环评和场地建设费,违法成本低,散兵游勇,严重损害生态环境。”
“如果说大量的报废车辆进入非法拆解渠道,正规的拆解企业因为资金投入大、进项税、环保、车源短缺等因素,导致经营惨淡,那么正规企业就会被挤出市场,非法拆解占据了阵地,扰乱了市场秩序,污染了生态环境,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就会大打折扣,这就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同样的问题还出现在报废家电回收等行业,如出一辙。我们希望媒体多向全社会呼吁,引起国家相关部门更多的重视,实行综合治理,加大对非法拆解的打击力度。”
呼唤再制造,提高资源使用率
许军祥认为,制造业最应该提高资源的使用率。所谓的资源使用率,不仅仅指原生资源在生产环节的吃干榨净,更多的是报废之后进入再循环、再制造流程。
以汽车行业为例,报废的家用车相对于营运车辆来说,使用率、行驶公里数并不高。置换新车之后,如果旧车完全报废,一些可利用的旧件未能充分利用直接变成废钢,就会造成巨大的浪费。
“汽车的一些零部件,比如说4门2盖、车灯使用过程中不属于承重件和磨损件,车辆报废之后,其质量基本上没有受到损害,经过翻新、修理后,就完全可以作为回用件来使用。”
许军祥亲身经历过一件事,一个朋友家的汽车大灯损坏,换一套大灯总成需要2万多元,找一个回用件,500元就解决了,完全不影响车辆状况。“如果把这些可用的旧件破碎后进入再生环节,只是作为废钢、废塑料利用,其价值就大大降低了。如果将这些旧件作为回用件利用就会节省资源和成本,节省大量能源减少碳排量。现在全社会都在倡导绿色低碳,如果重新制造这些零部件,要消耗多少能源?”
因此,许军祥认为,汽车制造业不但要关注资源的大循环,更要关注微循环,小到车灯,大到汽车的五大总成,如果回用件的技术性能指标完全能达到使用标准,而价格只有原车部件的三分之一,那么老百姓用车的成本就低得多了。
据许军祥介绍,再制造起源于上世纪的美国,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延续,如今,在日本、德国,很多汽车的零部件都是经过再制造的回用件。针对这种现象,中国物资再生协会成立了再制造专业委员会,不断呼吁国家相关部门出台关于再制造的支持政策。
发展再制造产业,有利于缓解中国资源短缺的症结。在广东、上海、江苏等地的机电行业,涌现了一批优秀的再制造企业,但是在汽车回用件、再制造领域,中国急需正规化、规模化、品牌化的企业。
许军祥个人的观点是:应该对汽车回用件以及再制造产品进行严格认证、监管,要对产品进行追溯,保证产品质量,给再制造企业发展的机遇和空间。
许军祥担任会长以来,经过认真的调研和思索,他认为中国物资再生协会作为国内关注再生资源的中字头协会,要引导企业构建起绿色供应链。“仅从报废汽车拆解来说,我感觉到很多问题都是供应链的问题。所以,我们提出要构建绿色供应链,通过制定标准、严格检测、产品溯源,与修理企业、保险公司合作,推动报废汽车回用件形成一个绿色的小循环、微循环,如果我们的绿色供应链搭建成熟,那么,正规拆解企业的回用件有良好的出路,在前期收车时,就能保证回收价格,多为车主创造价值,形成良性循环,对行业进行综合治理就能基本杜绝私自回收、拆解。”
“关于再制造及回用件,一是要解决标准问题,通过建立标准、严格检测,使销售出去的回用件质量有保证;二是全社会要营造接受再制造、回用件产品的理念,引导消费者从节约资源角度出发,讲究实用性,这也算是一种汽车文化;三是要明明白白消费,汽车修理厂要诚信经营,不能以回用件冒充原厂车件。”
“洋垃圾”与“资源”进口要分别而论
垃圾是放错地方的资源。如何推动垃圾的高值回收利用,这是全球共同关注的问题。“比如,塑料的回收利用就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从农田里的农膜,到油盐酱醋、医疗用品的包装,再到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塑料制品越来越多,而且数量在逐年增加,造成白色污染。”
再比如,是“洋垃圾”还是“资源”?其进口要分别而论。是“洋垃圾”还是“资源”要分清。“洋垃圾”国家要绝对禁止进口,例如破坏环境的废旧塑料。如果是我们急需的资源它就不是垃圾,有些进口的废资源是我国稀缺的资源,而且又是高质低价的,比如再生铜原料,国家就应该允许进口。但对于进口废料要严格甄别、严格认证,分类施策。海关部门、环保部门及有关研究机构要有一套严格的标准来细分,中国物资再生协会近年来了承担了有关进口废料的大量细致的工作。
要放水养鱼,不要竭泽而渔
中国的再生资源行业大部分是民营企业,实力弱,起步慢,资金不足,正处于由小到大的成长阶段。国家应该对再生资源行业减税、免税,给予大量的扶持。以垃圾分类来说,从分捡、运输、处置再到回收,每个环节都需要投入,政府提倡垃圾分类,但现在仍处于探索阶段,只有通过长时间的实践,才能探索出可行的路子来。世界上发达国家的垃圾分类都是通过政府补贴的形式,如果单纯让民营企业去全流程参与,应该给予补贴。
再者,在再生资源领域中,很多企业所需的原料都是散户走乡串户收购来的,没有进项发票,无法抵扣,多年来,这一直是一个难题,进项税无法抵扣直接影响到企业的收入和利润,进而阻碍再生资源企业做强做大。
“这就好比一个孩子,他还没有成年,就逼着他去挑担子养活家人,这是不合理的。因此,国家要加大对再生资源行业的投入,以中国现在的国情来看,在收税上应予以优惠甚至减免,采取放水养鱼、加以保护。一旦这个行业做大做强了,我们的税基扩大了,税收就增加了,我们的绿水青山就得到保护了,生态环境就变得越来越好了。”
“我们这个行业,有一大批有情怀、有理想、有信念的企业家,他们在城市的边缘默默奉献,对国家负责,对子孙后代负责,他们才是生态文明的中坚力量,是绿水青山的真正落地实施者。他们是创新的主体。国家要鼓励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和自立自强精神,扶持再生资源企业发展壮大。”
打造绿色供应链,协会应该扮演什么角色?
中国物资再生协会现下设报废机动车专委会、电子产品回收利用分会、再生塑料分会、再制造分会、再生油专业委员会、贵金属产业委员会、再生资源装备与信息化分会、再生资源供应链管理工作委员会、废旧电池回收利用分会、墙材革新与再生建材工作委员会、纤维复合材料再生分会、废纸回收利用分会、土壤修复专业委员会、园区分会等21个分会,涵盖了中国再生资源领域大部分品种。近一年来,许军祥一直在考虑如何发挥出协会的最大作用,引领行业扛起绿色发展、高质量发展的大旗。
“协会的主要工作就是服务,一头是政府部门,另一头是广大会员企业,这是联接政府和企业之间上传下达的桥梁和纽带。”许军祥开宗明义地阐述了协会的主要职能。
——上传,就是反映企业诉求。古人云:春江水暖鸭先知。广大会员企业身处最基层,最了解行业动向,最知道行业冷暖。协会面对的是千家万户的企业,会员企业有什么共性的难题、有什么政策建议、有什么痛点难点,协会在调研摸排的过程中,能够最准确地掌握企业的诉求。收集诉求后,协会要综合考量,分门别类向国家部委和主管部门提出建议,虽然协会本身并不能制定政策,但是可以向主管部门提出政策建议,把汇报沟通的渠道打通,为政府部门的决策提供依据和参谋。
——下达,就是当好政府的宣传员。协会要把国家的政策、法规、各类实施办法和细则告知给广大会员企业,辅导企业实施落地,组织好培训和各类论坛,为专家学者和企业之间搭建互动交流的平台;加强行业自律、规范会员企业行业发展,监督企业合法经营,为行业创造更大的价值。
许军祥坦诚地说:“现在协会和行业主管部门、和政府机构沟通渠道畅通,我们经常去拜访工信部、发改委、生态环境部、商务部、公安部、财政部、税务总局的有关司局,今后还要进一步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以便更好地发挥桥梁纽带作用,我坚信,无论是政府、协会还是企业,大家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为了生态文明,为了绿水青山,这是全社会共同的责任和愿景。”
采访最后,许军祥表示,作为中字头协会,中国物资再生协会将秉承“功成不必在我”的心态,愿意和各行业协会一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服务政府、服务企业,在真正地给企业提供有效服务的前提下,做好协会的自身建设,加强行业自律和内部建设,这样才能把中国物资再生协会打造成政府信任、企业拥护、社会认可的行业社会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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